第五章 回忆很重

    戴国生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只是想离这里越远越好，也不想回到家里去，不知道该怎么跟爸妈解释现在的一切情况，也许自己都还不太清楚，什么人也不想见到，能有一处地方能容忍下他吗？找不到。

    天下之大，当悲伤无限放大的时候，竟怎么也无处藏身。好吧，就这样漫无目的走吧，走到世界的尽头，也就没有悲伤了。

    杨筱家门前的这条林阴道，多少甜蜜的回忆铺满了整条道路，上学放学的身影，骑着自行车来来回回，两人在路口相约，春天去放风筝，夏天啃着冰棍，秋天看着路两边的枫树飘零而下，冬天在路口堆个大大的雪人。

    十字街头的那个小卖部，萧大叔还在门口坐着。

    “国生啊，回来啦……杨筱呢？没跟你一起呀？”萧大叔翻着手中的老黄历，远远就喊着戴国生。

    戴国生有气无力地抬起头，认出了萧大叔，面对着萧大叔会问的敏感问题，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情十分沉重的戴国生，现在根本没法定下心来跟谁好好说几句话，满脑子都是刚才的画面，刚才杨筱说的话。

    “是啊，回来了。大叔你今天不忙吧？”戴国生赶紧转移了话题，就怕听到萧大叔提起关于杨筱的任何问题。

    “不忙不忙，来坐会，给你个凳子。”说着就给戴国生递来了一个小板凳，是年代气息很浓的木凳子。萧大叔是个热情的老头，从国生还小的时候就在这儿开小卖部了，那时候萧大叔还年轻，老实巴交的样子，像国生这么大的孩子都敢欺负他，但萧大叔是出了名儿的好脾气，对这些孩子们特别好，有时候还能“买一送一”。

    由于萧大叔的内向性格，很多姑娘都不愿嫁给他，在萧大叔三十岁的时候，终于遇到一家姑娘，但听说那女人是被人遗弃的，而且当时已经怀了身孕了，嫁不出去了，无奈之下才找的他。

    萧大叔并没有嫌弃她，反而主动上那女人家里要求说要娶她。婚后的生活十分幸福，不到八个月，这个女人就生了一个女儿，萧大叔一直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在养活着，这个女孩儿就是萧竹――杨筱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好姐妹。

    说起萧竹，萧大叔也是无比骄傲的，萧竹现在已经读完研了，老公是一个大学老师，叫孙什么来着，戴国生一时也起不起来了。

    两人在大学毕业的时候就结婚了，婚后萧竹也没停下学习的事儿，自己考上了研，一边读生还一边生了个千金，起了个特别好听名字――孙甜。

    萧竹和她老公的故事一直都是戴国生和杨筱的榜样，说以后一定也要像萧竹这样过着幸福的小日子。萧大叔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苦日子熬到了头儿，剩下的不都是甜了嘛！

    “国生啊，怎么没见着杨筱呢？她没跟你一起啊？”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萧大叔就是这么认真，这么直接，哪会想到故事背后更加凄凉的故事。

    “喔，没有呢。她……她在家里。”戴国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能是由于好久没有联系的原因，说起杨筱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语言混乱。

    “你们现在要毕业了吧？都准备去哪里工作呀？”

    “还不知道呢？还没定好呀！”

    “你这是刚从杨筱家里出来呢？给你老丈人带的什么好东西呀？”萧大叔现在果然是开朗多了，说起话来也带着调侃的语气，偶尔开开小玩笑，想让气氛更顺畅，更融洽，然而这个玩笑却开得不是时候。戴国生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是老丈人。

    “嗯，刚才……她……杨筱家里过来……也……也没什么……带……”戴国生显然说的不是一句完整的话，颠三倒四，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萧大叔也没怎么听清，脸微微抬起，使劲儿想听懂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

    “啊？”萧大叔轻轻问了一声，希望国生能再简单重复一下。

    “没啥！呵呵。”戴国生很牵强的笑了一下，很干的笑容，没有焦点的眼神停在半空。

    “你们吵架了？”萧大叔就是萧大叔，过来人就是过来人，眼睛无比犀利准确，捕捉着最抢眼的表情和神态。

    戴国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耷拉着眼皮，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叔知道你们年轻人有个性，偶尔闹闹脾气也是正常的。可不论怎么样，都不要破坏感情。”

    “叔，”戴国生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抬了抬嘴，又活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叔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我是看着你俩儿长大的，筱是个好姑娘，这是我们街坊领居有目共睹的。即使有什么事儿也可能不是她的错儿，要多站在她角度上想想。咱是大老爷们儿，哪跟个娘娘一样，说几句好话又不会舍了你！”萧大叔说着，戴国生在一旁猛点着头。

    是啊，萧大叔说的不无道理，激动的戴国生听到杨筱那一番话之后，被气的差点吐血，哪还有理智去想这些问题。

    据这么多年来对杨筱的了解，她怎么可能随便找个人嫁了，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生个孩子，肯定是有什么背后的东西，然而这些东西又是杨筱不肯告诉自己的。

    “叔，任何时候都应该选择相信吗？会不会最后只剩下我自己伤心了？”戴国生终于说出了第一句正面的话，那是心里的疑惑，此时他已经忘记了对面坐着的是萧大叔，而是当成了一个可以吐露心声的人。

    “如果你爱她就相信她，不要相信一些表面的东西，要发掘实质。就像两口子吵架，很多时候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为了对方好，只是两个人的角度不同，就开始不停的吵，这并不是不可挽回的事情，只要用心去发现，就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

    没想到萧大叔对爱情还了解的如此透彻，也许他自己的婚姻比较特殊的原因，很多事情他也看的很透。苛求别人只是在为难自己，自己能改变的只有自己。

    戴国生反复琢磨着萧大叔的话，着实有几分道理，在整个事情中，一直是戴国生在被动的接受，没有发现悲剧的开始和过程，直接去承受了结局，而且真相究竟是怎样的也无从知晓。

    如果杨筱真的过得很幸福，又为何一直躲躲藏藏；如果杨筱真的爱上了别人，又为何不敢面对他。这些都是谜，是戴国生不曾理智思考过的问题。

    这些年的相处，爱情早已深入骨髓，岂是一个人说放下就可以放下的，杨筱表现的如此去淡风轻，反而是在撇清什么，掩饰什么。

    作为杨筱的男朋友，国生应该相信，她是多么单纯善良，向往着未来。这些苟且之事杨筱是不可能做出来的。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而且是戴国生无法正面求证的问题。

    “萧大叔，谢谢你！”经过一番思考以及思想斗争的戴国生终于开口说话了，而且脸色比刚才好了很多，看来是想明一些事情了。

    “不谢，有问题了可以跟大叔说。”

    戴国生猛的站了起来，准备走的架势，跟萧大叔说了感激的话，作了个挥手告别的姿势，就迈开脚步走了。萧大叔看着他的脚步比来时稳健多了。

    戴国生现在可以确定一个信息：这件事情绝不是那么简单！杨筱让萧竹替她传信，几个月闭而不见，突然出现竟怀了孩子，这些大胆而前卫的做法并不是杨筱的风格。

    戴国生决定要亲自弄清楚这些状况，不然的话他心里始终不安，始终不能释怀。但这次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去吃闭门羹了，直接去问肯定是一无所获，要暗访！

    戴国生一连好几天都去萧大叔那里帮忙，跟他聊天，说来是帮忙，其实在暗地里悄悄观察，这个位置就是杨筱家门那条街的路口，杨筱家里出来进去的人都被他收在眼底。

    这些天来，没有人去过杨筱家里，而且杨筱也没有出来过。只有杨爸和杨妈出来买菜，其他的跟平时没有任何两样，仿佛杨筱没有回来这座城市一样。

    “国生，你不用上班呀？”萧大叔虽然很是欢迎戴国生来帮忙，但天天这样，总也不是个事儿，心里也犯着嘀咕，怕耽误了人家孩子。

    “哎，不用。我现在还没上班呢，还要再等几个月。”戴国生顺口回答着。

    “我去搬点货过来，你帮我看会儿啊！”说着萧大叔就走了，萧叔虽然年纪也大了，但做起事儿来还很是精神的。

    远远走过来几个中年妇女，戴国生记得他们的面相，却也叫不起名字来。

    “唉，你知道吗？路口杨家那个女儿怀孕了！”

    “啊！怎么回事儿？他家女儿不是还在上大学吗？”

    “是啊，我前几天去找他家妈，他家妈就开了个门缝，还出来跟我说的话，我就趁着那门缝看见她家闺女，挺个大肚子！”

    “真的假的？她女儿结婚了吗？”

    “哪结婚了呀？结婚了会不让我看！我跟她一个厂子里的，估计是怕我知道！”

    “她家女儿不是有个男朋友嘛，难道是先有了？现在的年轻人啊！”

    说着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小卖部，抬头看了一下，其中一个女人显然认出了戴国生，怕多了舌头，立刻转移了话题。

    “怎么是你呀？老萧呢？”

    “喔，大叔他搬货去了，我帮他看会儿！”

    “好，来瓶酱油！”

    “嗯。”

    说着萧大叔回来了，忙着去拿酱油给那两个中年妇女，换下了戴国生。给了钱，拿了酱油，那两个女的走了，背过身去，又开始凑在一起絮絮叨叨，她们说的内容国生也可以想像出来，不过是”这个男的就是杨筱的男朋友”之类的。

    可刚才听到的一段谈话，让戴国生再次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如果那个长舌妇说的是真的，那杨筱并没有结婚，而且她怀孕的事儿，街坊领居都不知道，看来她没有丈夫。

    如果是这样，那个狠心的男人是谁？让她怀孕的男人又在哪儿呢？难道是那个男人玩弄了她，又抛弃了她？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戴国生脑袋都快炸开了，是的，果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但事实究竟是怎样的，只有杨筱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