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挥泪斩情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就让他们说去吧，只要他们心里会舒服一些。可是唯一不能改变的就是：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她甚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如此坚定，只觉得孩子是无辜的，医生的劝告也非常中肯，在最无助的时候，那位妈妈模样的主治医生似一根牵引前路方面的线。

    当然，最重要的，当是杨筱不想下半辈子无依无靠，不想落人口实，不想在男人面前卑微，不想让人生留下遗憾。

    杨筱想着这些，自己都觉得可笑，明明自己可以有很多选择，但保守而固执的自己却选择了最辛苦的一条路。

    陪我的还有孩子，所以，我不孤独。

    “筱儿，你以后打算怎么办？”母亲试探性的问。

    “生下来，自己养。”

    “自己养？你拿什么养？你一个以后要工作要照顾孩子，你怎么能承担住……”

    “我会好好养活他的，您别担心我，我可以的妈妈。”杨筱打断母亲的担忧。

    “咱家生活条件并不好，你让孩子以后跟着咱一块儿吃苦吗？”

    “妈，你放心，我不会拖累你和爸的。”

    “筱儿，不要讲拖累不拖累的话，我们是一家人。但妈妈是过来人，要跟你说的是生孩子养孩子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妈，我知道，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该来的终会来的。”

    “你怎么就这么任性呢闺女，你再考虑考虑，你不听妈的，以后会后悔的！”

    杨筱不想再说什么，再多的话也是于事无补。

    眼看着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那种初为人母的欣喜和隐隐的担忧让杨筱的脸上多了很多复杂的眼神，也在几个月间成熟了好几个阶段。

    戴国生在这期间来找过杨筱很多次，杨筱每次都躲在家里不愿露面儿。杨筱的爸爸妈妈都很喜欢国生这个孩子，觉得他是个负责任的踏实的孩子，二老也多次想着等他们俩都毕业了结婚了，他们就可以安心颐养天年了。趁着年轻还能帮和着他们带带孩子，给这小两口减轻负担，省点事呢。

    可是，现在孙子倒是有了，却是个拖油瓶儿。这以后闺女还怎么嫁人呀，哪家男孩子能接受杨筱这个现状呀，老两口每每一想到这里，就老泪纵横。但他们产深知杨筱的个性，这孩子的倔脾气，怕是铁了心了，再接着逼下去，恐怕只会让她走极端。

    国生每次都带着鲜花和水果过来，嘴里说着是看看二老，但总是想着法儿的问问知不知道杨筱的下落。

    老两口毕竟是杨筱的亲生父母，孩子遇到这样的事儿也不能不管不顾，只好答应女儿，替杨筱隐瞒。

    国生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追问。心里终究是放不下他的曾经的筱，他不想爱情远走，就算是剩下的都是往日的爱的余温感情，今天他也不想放开他的筱。

    杨筱看着国生远去的失落背影，躲在小屋里独自垂泪。她的心里撕扯，在纠结，她的爱人就在眼前，却不敢出来相见。泪水成串滚落，几乎淹没了她的全部……

    国生来过又失望的走，再来再失望的走，这样来来回回有了三次。

    “筱，你也不能总是这样呀，国生他是个好孩子，咱也不能耽误他呀！”

    “妈，我以前跟他讲得很清楚了，我跟他分手了，别在我面前再提他了好么？”杨筱的眼睛红红的，母亲也听出了女儿说话中带有的哭腔，那种感受母亲是能够理解的。不能跟心爱的人在一起，还要被他误会，此时杨筱心里承受的压力该是多么大呀！

    “孩子，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也要跟他说清楚呀！他这样总往这跑，说明他心里是有你的，你这样不见他，他那孩子倔劲儿你还不了解啊？他哪里肯放手呀，你这样，让我跟你爸也觉着对不住人家不是！”

    “妈，我知道了，下次他再来，我跟他说清楚就是了！”说着，杨筱别过身去，慢慢走出了房间，向院子里走去，手轻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

    明知道无果，戴国生越发是不服气，不弄个究竟，他那心里就跟打翻的瓶子一般，五味陈杂。有无数个可能在他脑海中闪过，但什么都阻挡不了他对杨筱的爱，曾经的记忆和爱情，是他每天的生活。

    无论如何，那个一直深受着他几年的女孩儿不可能一下子说变就变了心，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不愿说。如果是迫于这些而跟自己分手，戴国生是坚决不会同意的，就算是要照顾杨筱一辈子，只要她不说让自己离开，国生一定毫无怨言。

    一个星期以后，国生又拎着一网兜水果来到杨筱家门口。刚进门就看见杨爸爸和杨妈妈在院子里一边摘菜，一边聊着家常，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次戴国生是铁了心了，带着不探到口风绝不离开的决心，深呼了一口气，用力迈步走了进来。

    “叔叔阿姨，你们在忙啊！”

    “国生啊，你，你来了，吃饭了没有啊，我们，我们正准备去做呢……”杨爸爸一边试着站起来一边搓着手，像是很是不好意思的对国生磕磕巴巴的说话。

    “嗯，没吃。叔叔，来，我帮你们摘菜吧，说着就蹲下来伸手去拿菜。”

    “国生啊，最近工作找的怎么样了？”杨妈妈很心疼的问。

    “正在找着，有几家单位说要我过去，但我还想再等等，不要紧，反正也不急，还有这半年时间准备呢，我想再找找其他家。”

    “嗯，你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好素质高能力更是一定不差，可以好好选选，以后有能力发展好了，可别忘了我跟你阿姨呀！”

    “那怎么会，叔叔阿姨都跟我的爸爸妈妈似的，我不会忘记的。”

    戴国生自从走进门的那一刻起，杨筱在屋子里就看见了，她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见他，要不要把话说清楚，该怎么说……这些天以来，杨筱只要想起和国生的回忆都会流泪，现在还要去跟他当面讲清楚。

    当初就是怕自己意志不坚定才会不辞而别，现在依然对自己没有信心，会不会跟他说话的时候，自己发狠没做足，反而自己先哭出来。

    可长久这样终究也不是办法，该来的终会来，不属于自己的也不要留下什么牵挂，长痛不如短痛，这些都是明镜于心的道理，即使再难做到，今天也不能再这么拖着了。

    话说着，杨妈妈的午饭已经做好了，饭菜已经摆到了桌子上。

    “国生，来，随便坐，看看，你阿姨今天做了几个菜，你尝尝爱吃不爱吃。”杨父的热情招待让戴国生反而不自然起来。

    “嗯，好，叔叔阿姨你们也坐吧。”杨妈妈站在一旁，思考着要不要叫屋子里的杨筱出来吃饭，使劲跟杨父使着眼色。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倒是戴国生先开口了。

    “叔叔阿姨，其实我今天来，是想……是想问问……杨筱的……下落。”戴国生说的很慢很轻，而且断句不自然，吞吞吐吐的样子。

    毕竟从进屋到吃饭也一个多小时了，“这……国生啊……你看菜做的咋样？”杨父在考虑该怎么回答国生呢。

    客厅旁边的房门突然打开了，杨筱缓缓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冷若冰霜。随之的，杨父杨母和戴国生都站了起来，转身看向杨筱。与此同时，国生也看到了杨筱那高挺的大肚子，退了一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杨母在他后面扶了一把。

    戴国生只觉得天旋地转，脑袋里像几千只蜜蜂在嗡嗡飞着，曾经千万次设想着千万种可能，可唯独没有想过，会以如此的场面跟杨筱相见，而且肚子里的孩子是他致命的打击，作为男人，他看似太过坚强的心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局面。

    良久，戴国生还是向前走了几步，走向了杨筱。杨筱下意识的往后退几步，这个举动让戴国生非常诧异。

    “筱”依旧是国生先开的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一直以来，他睁眼闭眼满心满脑子里想的惦记的他的“筱”，突然站在自己的面前，却不知该如何说话了。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她竟然在怀着孕育着别人的孩子。简直晴天霹雳般的震撼！

    此时的戴国生全身颤抖，一时语塞，虽然心里已经梗的不行，很有想立刻转头就跑的想法，但还是想听听杨筱的解释。

    “别再叫我‘筱’了，我已经不是你以前的杨筱了。”杨筱仰仰头眼睛望了一眼屋顶，深吸口气接着说：“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想不用解释什么，从此我们就分手吧，请你不要再来看我和我的家人了！”杨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几话说得这么流利的，一气呵成说完了自己在屋中酝酿了半天的腹稿，这一串的话，中间没有停顿，像是事先背好了似的。杨筱说完了这些话，转过头去，很是坚决的样子。

    “筱，怎么会这样？你爱上别人了吗？”

    “是啊，我爱上别人了，而且我已经结婚了，我的丈夫对我很好，我过的很幸福。现在是回娘家小住，没看到我的宝宝就要出生了吗？”说着手抚摸着肚子，微笑着低头看着。

    “结婚？”戴国生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得头都要炸开了，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心爱的人就突然人间蒸发离自己远去，说什么还结了婚、怀了孩子，这是在开玩笑吗？

    “我不信！” 戴国生直摇头。

    多久没有遇见这样滑天下之大稽的事了？几年的感情说没有就没有了吗？这是我认识的杨筱吗？这是上天在开玩笑吧，也许只是一场梦，只要晕过去，一觉醒来就会发现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的，现在不是非常明显了吗？还要我说什么呢？”杨筱这语气像是在嘲笑，嘲笑一个可怜的人在乞求自己的爱情，说得坚定不移，说得掷地有声，让戴国生心里必怵，这显然不是以前那个娇小可人的杨筱了。

    杨筱的心里非常难过，说这些话的时候差点都破了音，那种对最爱的人说最狠的话，这也是杨筱迫不得已而为之。

    爱之深，恨之切，想必现在国生是恨死自己了吧，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早点彻底断了干净，也不要再让自己抱有任何幻想，事已至此，就绝情到底吧！国生，不要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父亲是谁？他在哪儿？”戴国生很坚定地稳住自己，站定了问道。他的这句话没有主语，不想亲口说出“孩子”两字儿，甚至不愿意相信这眼前的事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显然是没有意义的，而且已然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杨筱的回答也证明了他的想法。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现在是在跟你断绝关系，我不希望再见到你！”说罢，杨筱转身，向房屋里慢慢走去，轻轻关上了门。

    戴国生就这样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哀愁、有失落、有等待、有疑惑，但再多的感情也不能改变这一无法挽回的事实。呆呆站了良久，转身向门外走，每一步都像踏着千斤重，沉重的镣铐正拖着他的脚步，拖着他慢慢死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