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五谷米、纸拖鞋

    抬棺人通常都是村里的年轻壮汉，有的是力气。

    可眼下，四名抬棺人扎着马步，扛着龙杠，青筋暴起，面色涨红，愣是分毫都没能将棺材抬起来。

    “哼……”

    几人还在使着劲，嘴里发出哼声，但依旧纹丝不动。

    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在我身侧的抬棺人，龙杠下的肩头已经压住了杠痕。

    不消片刻，四人用尽了力气，直接蹲坐在了地上。

    “不行，起不来！”一人看着我，满脸无奈。

    赵山啊、赵山，你真是不让我好过了。

    望着棺材，我沉下了脸。

    我第一次主持白事，赵山还真是一点不配合，这是要让我，把所有问题都试一遍的节奏啊！

    我心里狠狠的“感谢”了我这位小学同学，又开始学着爷爷以前遇到这种情况的样子，处理问题。

    我走到棺材旁边，拍着赵山头部所在的位置，小声道：“赵山，我知道你心里苦，怨气重，但你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安心的入土吧！剩下的事情会有人帮你处理好的……”

    念叨了一会，我重新退到了一旁。

    “准备起灵！”

    四人一直在坐在地上歇着气，听到我的话，马上站了起来，重新做好准备。

    “起灵！”

    “一、二、三……嗯哼！”

    四人喊着号子，到了最后又是一声嗯哼。

    四人涨红了脸，瞪着眼珠子，仍是连腰都没挺起来。

    我黑了脸，心情开始有些烦躁。

    但越是如此，我越是不甘心。

    我就不信，我还处理不了了。

    “加龙杠！”

    我吆喝了一句，赵山的妇女先是一愣，随后就张罗人去准备了。

    因为这种情况以前也出现过，村里也有准备，很快龙杠就被取来了。

    我又加了两道麻绳，配上两根龙杠，人群中又走出了四名中年人。

    “准备起灵！”

    “起灵！”

    “一、二、三……起！”

    在齐刷刷的号子声中，八人还是涨红了脸，所幸八人也慢慢直起了腰，棺材离了长凳。

    等八人站直，脸上已经冒了一层汗，可见还是很吃力。

    “大山啊！你就安心的走吧！”赵山的母亲在一旁哀嚎着，却没有任何作用。

    看着八人的状态，我有所顾忌。

    从这里到坟地少说也有五里地，以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就坚持不到坟地。

    我瞄准棺材下的长凳，说道：“出几个人拿着长凳，中途棺材可不能落了地。”

    我说完就有人站了出来，蹲在棺材旁边，准备将长凳先撤出来。

    “嘣！”

    帮忙的刚碰到长凳，一阵断裂声响起。

    我瞪大了眼，一把将对方拉了出来，下一秒棺材又落回了长凳上。

    抬棺的八人，一时失力，东倒西歪，显着摔倒。

    “我的大山啊！你到底是受了什么怨，这都不愿意走啊！”突如其来的情况，再次震惊了所有人，而赵山母亲的一声哀嚎，又将大家唤醒。

    赵山母亲趴在棺材上哭天抢地，一声声述说，让我的心更乱了。

    这都不行？

    难道我真的主持不了？

    一再受挫，我不禁开始质疑我自己。

    就在我身陷囹圄时，一只手摁住了我的肩膀。

    一股压力感传入了我的身体，压制住了我的自我怀疑。

    我扭过头，爷爷不知何时走到了我旁边。

    “别多想，赵山的情况确实不好处理，这是个例，不要因此质疑自己。”

    爷爷注视着我的眼睛轻轻说着，他的话像是带有魔力一般，让我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不过这样也好，你的第一次就解决了这么多问题，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一定也都能解决。”

    我不想让爷爷失望，配合着点了点头，可再看向棺材，目光又暗淡了下来。

    我现在真的已经没招了。

    “赵山横死，身上应该还背着冤屈，所以怨念太深，怕是连奈何桥都过不了。”

    “现在我们必须送他一程，今天爷爷就在教你点东西！”

    我扭头看向爷爷。

    “他三叔，在麻烦你点事情！”爷爷又看向了赵山三叔。

    “老爷子，您吩咐。”

    “你带几个人去砍几根竹子，砍成三十公分的竹节，然后将五谷装进竹节里，上锅蒸熟。”

    赵山三叔眼中明显透着疑惑，却也没多问，点了点头就去准备了。

    “他三婶，也得麻烦你个事。”

    “老爷子，我能做点啥？”

    “你手巧，就麻烦你用白纸剪出纸拖鞋来，用白胶把鞋底鞋帮粘起来，得能上脚。”

    赵山三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行，那要准备几双？”

    爷爷瞥了一眼棺材，“四双就行了，让他三叔也准备四个就行了。”

    三婶点了点头，特地又招呼了几个老姐妹去准备了。

    “再去取两根麻绳，一会要用。”爷爷有条不紊的吩咐着。

    “大山他妈，你也别哭了，大山本就不愿意走，见了泪，更不想走了。”

    “东西大家都去准备了，等准备好了，一定送你的大山离开。”

    赵山他妈收了声，爷爷让大家多等会，随后带着我走到了角落里。

    “爷爷，你刚才让三叔三婶准备的都是什么啊？”

    “小五，你三叔准备的叫五谷米，是犒劳抬棺人的，他们吃饱了饭才有力气抬棺材啊！”

    听了爷爷的解释，我不由掉了下巴，这解释多少有些糊弄了吧？

    爷爷刚才也说了，是赵山的怨气太重了，这跟吃饭有什么关系？

    爷爷看了我一眼，并没有解释，反而又说起了纸拖鞋，“纸拖鞋就是它们的脚，穿上鞋，它们才能抬着赵山过奈何桥。”

    我更是迷惑，一脸不解的望着爷爷。

    “这纸拖鞋是请下面的人穿的，只有它们能抬起赵山的怨气，那五谷米自然我是犒劳它们的。”

    我缓过了神，渐渐明白了爷爷的意思。

    “剩下的我就不说了，一会你好好看着就行了。”

    ……

    半个小时后，我重新将麻绳系好，三叔三婶也拿着东西回来了。

    接过五谷米、纸拖鞋，爷爷分发给留下来的四名抬棺人。

    “五谷米大家挂在腰间就行了，纸拖鞋直接套在你们的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