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马不跑

    看着司机，我却笑不出来。

    他的现状，让我想到了我自己。

    如果不是赵山的事情，我从未想过接手爷爷的衣钵。

    但我知道，爷爷是希望我走这一条路的。

    赶尸匠现在没了发展前景，司机为了守住根本，来开灵车。

    我竟然有机会继承衣钵，却想摆脱这条路。

    如果今后有一天，我也到了他的处境，我能去做什么？

    一时间，我心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赵山，看看怀里的黑猫，想起家中的爷爷，我突然打定主意，不能让爷爷丢了衣钵。

    因为说清了是同行，后面的路上我和司机又畅聊了起来。

    灵车快进村时，司机抽出张名片递给我。

    “咱哥俩倒也投缘，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以后进城了给我打电话，哥哥带你见识见识城里的繁华。”

    我应了下来，报上了我的名字和电话。

    说话间，灵车就进村了。

    村里知道我去接赵山回家，有人守着，车子一进村，噼里啪啦就放起了炮。

    但也赵山家门口，爷爷也在。

    在村民的帮助下，将赵山迎进灵堂，他父母付了钱，司机就离开了。

    安置好，爷爷把我拉到了一旁，“赵山是横死，明天中午就要下葬，明天你来主持葬礼，现在在回去休息吧！”

    “我来？”听说让我主持葬礼，我直接瞪大了眼，“我哪行啊！再说赵山的父母也不一定愿意让我来啊！”

    白事规矩繁多，哪怕走错了一步，可能都会对主家造成影响，这可不是小事。

    啪！

    爷爷白了我一眼，抬手就呼了一下我的后脑勺。

    “怂包，这点事就给你难着了？跟我跑了那么多白事，都拌饭吃了？你还是我孙子不？”

    我撇了撇嘴，看跟干是两码事，这能一样吗？

    “唉！”见我直撇嘴，爷爷叹了口气，“知道你没主持过，但凡事不都有第一次吗？你也成年了，该实践一下了，再不动手，怕是我也没时间教你了。”

    爷爷眼倦色，我心里一紧，刚忙道：“爷爷，你瞎说啥呢！不就是想让我好好学吗？我学就是了，干嘛咒自己？你再这么说，我可就真不干了！”

    爷爷笑了笑，掩去了眼中的暗淡，“那你就好好学，放心明天有我在，不会出乱子的。”

    我应了一声，本想问爷爷一起回去。

    扭头看向灵堂，才想起出殡前一晚还要辞灵上祭。

    本不应该等到这个时候的，但死者未归，只能拖到现在。

    “你今天也跑了一天了，今晚就交给我，你负责明天的事宜就好。”

    爷爷拍了拍我，示意我不用管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留了下来。

    既然决定要接手了，就要有头有尾。

    “爷爷，还是我来吧！完事了咱们一起回去！”

    “好！好！好！”我的一个决定，爷爷竟然红了眼眶。

    看到爷爷的反应，我更是坚定了信念，不敢再有一丝懈怠。

    我和爷爷回到灵堂，便开始学着爷爷曾经的模样，开始举行辞灵上祭仪式。

    辞灵上祭仪式都是传统的套子。

    跟着爷爷时间久了，我也都记住了。

    很顺利的造成了我第一次辞灵上祭仪式。

    忙活了半夜，这才跟爷爷回了家。

    第二天一早，鸡还没叫，爷爷就把我拽起来了。

    用他的话来说，赵山横死，万事都有讲究，得早做准备，防止出错。

    因为赵山早就咽了气，越过了走马入殓，选了个及时，直接将遗体入殓。

    殃榜引幡、开光刹扣学着爷爷的样子，也没出什么乱子。

    可就在我以为一切都会万无一失的时候，问题出现了。

    出殡前还要送行拖魂，将灵魂送走，焚化路上所需要的东西，特别是男马女牛，要驮着灵魂前往阴曹地府。

    可別马腿的绊子砍了，马却怎么都点不着。

    “这是还不想上路啊！”

    “我苦命的大山啊！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你就托梦告诉妈，妈一定帮你准备。”

    村民们看到这一幕，开始窃窃私语。

    赵山的父母更是痛哭流涕。

    我皱着眉，看向了爷爷。

    爷爷叹了口气，对着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走到了旁边。

    “爷爷，真的是赵山不想上路吗？”

    “他的怨气太大了，这马都驼不动啊！”

    听了爷爷的话，我又看了一眼纸马。

    有村民不甘心，还在尝试，可打火机凑过去，火苗像是长了眼似的，一呼扇，就是不往马上凑。

    “爷爷，现在该怎么办？”

    爷爷摸出烟嘬了两口，忽的笃定道：“喂马！马喂肥了，也就驼起来了。”

    听了爷爷的话，我就要去喂马，可爷爷又拉住了我。

    “这次可得喂仙草，否则一时半会可喂不肥！”

    “仙草？”我愣住了。

    爷爷点了点头，当即在人群中扫了一眼，喊道：“他三叔！”

    赵山三叔还在尝试着，听到爷爷叫他，把打火机给了旁人就凑了上来。

    “老爷子，您叫我？”

    “他三叔，这马太瘦了，还不愿意走，麻烦你回家取点无根水。”

    这次不光是我，连赵山三叔都愣住了。

    “老爷子，什么无根水？”

    我望着爷爷，也想知道答案。

    “你就不是请的观世音菩萨吗？宝瓶里的就是无根水。”

    赵山三叔愣了一会，缓过劲就回去了。

    不多时，无根水取来了。

    爷爷没接，示意赵山三叔把无根水交给了我。

    “跟我来！”爷爷带着我走到路边，指着野草道：“宝净瓶里的无根水灌了野草就成了仙草了，然后再去喂马！”

    我会意，忙按照爷爷说的干，最后连根拔起仙草走到了纸马面前。

    将仙草送到纸马嘴边，念上几句。

    “好马，多吃点，吃了仙草，带赵山上路。”

    余光瞥见爷爷点头，我问旁边的人要了打火机。

    大家本就稀奇，见我如此，更是瞪大了眼，等着结果。

    几十双眼睛巴巴的望着，我还有点紧张，试了几次才打着火。

    众目睽睽之下，火苗靠向了纸马。

    呼！

    纸马终是点燃，在场的所有人，也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