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实话

    这一脚踹的结结实实，我就觉得，自己好像踹在了一大滩包着布的猪肉上。

    我这边刚刚落地，就听见一声惨叫，那团被我踹倒的影子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在地上连滚带爬，挣扎着才站起身。

    响动声惊醒了方引，他也一骨碌爬起来，顺手抓着一把折叠铲，跟我站到了一处。

    我喘了口气，刚才蹲了那么久，身上实在是没力气了，不过，一看终于抓到了这个尾随我们很久的跟踪者，我还是打起精神，握着撬杠，在夜色中和方引一左一右的包抄了过去。

    天色很暗，月光完全被云层遮挡住了，我的眼睛看的不太清楚，只能看到那团被我踹倒的影子还在寻找逃走的路。但这一次我和方引前后夹击，把他死死的堵在了正中。

    我觉得这时候不能手软，不要他的命，也得把他彻底制服，以免对方找到机会反扑。所以，我捏着撬杠，就准备出其不意的在不要紧的地方给他来那么一下子。

    那团身影被我们堵在中间，急的热锅上的蚂蚁，来回的乱窜。我握着撬杠抢上前去，正要下手。半空中的云朵突然就被风吹走了，月光乍现，这一下，我就没再砸下去。

    因为我看见那团身影比一般人要粗一圈，赫然竟是在小镇跟我有过数面之缘的肥仔。

    我先是一怔，但随后脑子里就一片雪亮，这个看着胖乎乎又人畜无害的货，肯定欺骗我了。

    我可以容忍他来偷我的给养，但绝不能容忍他骗我，尤其是这么要紧的事情，他提供的线索只要有一点水分，很可能就会影响我的判断以及后续的行动。我心里冒火，虽然这一撬杠没砸下去，却狠狠的揪着肥仔的衣领，把他给揪了起来。

    “哥，别别别......”肥仔此刻很狼狈，两个眼圈因为睡眠不足而泛黑，烟熏妆似的，苦苦哀求道：“刚才那一脚，真的踢疼我了......”

    “你真的欠抽！”我作势扬起手里的撬杠，肥仔的脑袋差点就缩到裤裆里。方引在旁边拦住我，摇了摇头，他还以为我真要给肥仔点颜色看看。

    我喘了口气，推了肥仔一把，在后面押着他，把他压回了营地。肥仔很老实，跟进了局子一样，显得非常局促，也非常害怕。

    “你偷我们的给养了？”我坐下来之后，自己先叼了支烟，审犯人似的望着肥仔：“这是什么地方？周围有人吗？把你在这儿埋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心里有点逼数，说实话！”

    “我就拿了一丁点。”肥仔哭丧着脸，说道：“就那么一丁点，实在太饿了......”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了？”

    肥仔看看我，又看看方引，就不说话了。我很冒火，越看他越觉得不顺眼，叼着烟揪起肥仔的衣领，作势要抽他。肥仔缩着脖子，但仍然不开口。我吓唬了两次，都撬不开他的嘴。

    “算了，慢慢问吧。”方引劝了我两句，然后跑到附近去捡干柴，可能是想燃火烧一点水。

    “大哥！”肥仔看方引朝那边走了，急忙压着嗓子，小声对我说道：“那人在这儿，我怎么......怎么敢说......”

    我抽着烟望向肥仔，在判断他说的是真的假的。肥仔害怕方引，这可能是实话，但前提是，他跟我讲的三年前的事情属实。

    而且，我也觉得，当着方引的面，逼问肥仔，逼的他没法子，再把三年前的事儿说一遍，那么就可能会引发一些不愉快。方引这个人身上，是有秘密的，假如真的被肥仔拆穿了，恐怕我不埋了肥仔，方引也要动手把肥仔给埋了灭口。

    “那找机会说吧。”我郑重其事的警告肥仔：“但是我先提醒你一句，你要是再说一句谎话，我真的不客气了！”

    我们俩嘀咕了几句，方引抱着一些干柴回来了，燃起一堆火，然后烧了点水，我把自己珍藏的两个罐头拿出来，罐头一打开，那股带着防腐剂的虚伪的肉香就飘散出来，肥仔估计是真饿了，看着罐头如见历代祖先。

    肥仔这一次算是得着了，逮着什么吃的都朝嘴里塞，一个人至少吃了我和方引俩人两天的量，这才罢手。

    吃完之后，方引悄悄问我，该怎么处理肥仔。我装模作样的想了想，说道：“先押一晚上吧，好歹跟他在镇子里见过，等明天再说，看看是继续押着他，还是问清楚了把他给放掉，总不能真的杀了他灭口不是？”

    “问清楚了之后，放走吧。”方引说道：“我们来这儿的具体情况，最好不让要外人知道，要是一直押着他，就要给他提供饮食，他饭量太大。”

    “行，现在还早。”我看了看表，说道：“我再盯一会儿，顺便看着这小子，你先睡。”

    方引这个人有个好处，就是什么事情都不太计较，一般只要我提出意见，他就会尊重我的意见。中间闹了这么一出，方引入睡倒还是很快，二十分钟时间，他就睡着了。

    我和肥仔坐在已经只剩下炭火的篝火旁，肥仔很小心，可能生怕自己说的话被方引听见，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纸笔，在纸上写字给我看。

    我拦住他，先要警告他一下，否则他在这儿跟我胡写一通，更会让我的思维混乱。我抓过他的纸笔，先在纸上写了“敢说假话杀无赦”这几个字，然后拿给肥仔看。

    肥仔很认真的点点头，意思就是告诉我，绝对不撒谎。

    本来俩人说话五分钟就能说清楚的事情，肥仔断断续续写了半个小时。根据他写的字，我算是明白了他的意图。

    之前在小镇里，肥仔跟我讲述的事情，包括三年前方引进入云蒙山区，肖勇带着方引进山，方引意外死亡，肖勇回去之后上吊自杀，这些都是真话。他隐瞒的，是肖勇回到大竹桥之后，跟他的一段对话。

    肖勇带方引进山，两个人朝夕相处，方引所做的事情，其实是瞒不住肖勇的。方引死后，肖勇回去跟肥仔提起过，方引进山是找东西的，是古董，而且找到了。

    最后，方引没能活着出去，当时肖勇看到方引的死状，也完全被吓惨了，失魂落魄的逃了回去。他承受了很沉重的心理压力，可能处于怕事的原因，始终不肯把这件事说出去。

    肥仔当时是动了心思的，他曾经两次询问过肖勇，方引具体是死在什么地方的，但肖勇不说。肥仔原本还想循序渐进，等肖勇的状态稳定一点之后再慢慢的问，可肖勇还没来得及稳定，就上吊死了。

    结果，等我和方引再次出现在小镇的时候，肥仔除了感觉害怕，同时也觉得这是个机会。其实肥仔一点都不傻，尽管三年前死去的方引又冒了出来，是个很吓人的事情，可肥仔能推断出来，这一次我和方引的目的地，或许跟三年前方引的目的地是一样的。

    肥仔认为，如果暗中尾随我们的话，那么就有可能找到三年前方引身亡的地方。只要找到这个地方，就有可能找到三年前方引挖出的古董。

    肥仔当年毕竟在外地上过学，见过一些世面，他知道古董的价值。

    看完肥仔写的字，我稍稍放了心，最起码知道肥仔的目的是弄那件不知名的古董，没有别的心思，那肥仔的动机就比较单纯了，不用朝复杂里考虑。

    我拿起纸笔，在纸上写道：“你跟踪我们，怎么就搞成这个了，连饭都没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