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王冬慧

    到了点，依然不见夏怡君的身影。易玲珑不禁有点着急：“嘿！这小子约的我，自己倒迟到了，什么态度嘛！”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收到信息报告时才看见夏怡君从角落里拐了出来。虽然一如往昔那样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眉宇间那一阵不易察觉的神色还是让易玲珑抓住了。

    “怎么了？老兄你好像有心事嘛！”易玲珑道，“我看你想去动物园是假，有事跟我商量才是正事。发生了什么呀？”

    夏怡君勉强笑了笑，道：“没啥，只是最近因为抢同事的手机玩，一不留神掉在了茅坑里。还得赔人家一个。”

    易玲珑闻言不禁绝倒：“你们同事手机你抢着玩干嘛？要玩也小心点呢！这下好，赔人一个不说，还得替人交话费呢！”

    “你能借我一点么？到时候我宽裕了还给你！”夏怡君终于说出了心里话。易玲珑不禁摇头苦笑，掏出了兜里的钱包……

    万钟祥还是在易峰的口中得到的消息说，易玲珑投靠了保险公司，摇头苦笑道：“共产党员的儿子怎么能去干保险呢？”

    易峰的脸色立马被憋成了猪肝色。万钟祥自知失言，转移了话题道：“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办的？或者让你儿子来吧，带上他的保险资料让老头子我瞅瞅，没准真有适合我的！”

    易峰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拒绝了他的好意。这是星期一的清晨，易峰在教工食堂里遇见了一同前来用早餐的万钟祥，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易玲珑的工作。

    “目前他也只是个电话销售组成员，不和客户发生正面关系。所以目前我也不担心他会真的去买保险，无非是成天抱着一大堆的客户名单用于联系客户，打打电话约见一下什么的。”

    “这么说来，这份工作还是很轻松的了。”万钟祥想当然地问道。

    “轻松啥呀？每天得保证几百个电话的接听率，如果约不到客户领导自然不会高兴。每天说的就是那一点破话，回到家里都快成哑巴了。我都担心哪天他得上了电话恐惧症，每天看他瞅着自家那台电话机都有点耗子碰上猫的恐惧感。”

    万钟祥只有缄默，不知这个年轻人将来能否通过考验，又会不会逃避这样繁重的压力转行做其他工作？

    被老爹和同事当作话题，易玲珑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连喷嚏也没打一个。虽然周末如此贪玩，但星期一依然得装作意气风发地踏上赶往公司的地铁，不管你愿不愿意上班。一号线转四号线，四平路下车，始终怀疑自己从当初大学实习阶段到现在的经历，和地铁打了无数次交到，却从没在地铁里迷失过方向。是因为地铁站指示明确？还是自己方向感好？易玲珑始终自信地坚信后者。

    夏怡君把同事的手机给弄丢了，易玲珑借给他两百个大洋救急，自己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还上。虽然易峰知道以后责怪过自己，说的话都不老好听的，但易玲珑扪心自问借钱给朋友这样的行为的确得承担风险；况且自己过去从未和夏怡君发生过任何经济往来，自己都无法确信他是否能靠得住。

    “管它呢！借都借出去了，还纠结啥呀？”易玲珑整了整领带，安子嘟哝着，“好好上班，天天吃饭！”

    到了公司，原先那个四十来岁的保安已经寻觅不着了，值班室里换了个小伙子镇守。易玲珑原本以为他们是三班倒，今天正好没轮上他的班。但上了福龙大厦四楼以后，才发现那个代号250的王二凡出现在了P保健康的签到处。

    “奇怪，这家伙本来应该看守大门的，怎么跑到上面来了？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哦！”易玲珑还介怀那一天九阴白骨爪似的大手硬拽着他去登记的事件，心中耿耿于怀不已。正想着心事，却被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

    “易玲珑，星期六给你打电话你咋不接呢？难怪找不到女朋友，连美女的电话都无视了！”这明显是张黎那娇媚的嗓音，听得易玲珑骨头都快酥了。

    不得不承认，那一天的确有一个未接来电。因为和夏怡君逛了动物园，回家以前去喝了一顿啤酒，都是易玲珑请客。虽然他没什么银子，但是大学时期勤工俭学也没少赚过工钱，用的尽是自己积攒下来的私房钱。晚上喝酒时把手机开了静音，所以没听到张黎打来的电话，后来喝得稀里糊涂之下也忘了回个电话过去。这会儿易玲珑又在纠结张黎会不会因为这事而动怒了。

    “哈哈！看你，被我吓着了！”张黎抚掌笑道，一派小女生的模样，“真有成就感！打你电话也没什么大事，无非是那晚想让你临时客串我秘书一起去见一位客户，无非是给你长长见识熟悉一下业务。看样子你前天是有事吧？”

    易玲珑没有否认，把自己和夏怡君的事情如实相告了。张黎不禁嬉笑：“那他对我们公司的产品有兴趣么？找个时间跟他介绍一下，如果你不行让我上，你做我跟班。”

    易玲珑只有吐吐舌头道：“得了吧，他也是干保险的。同行是冤家哦！”一句话说得张黎直翻白眼，好久才回过神来。

    “不过，昨天我借了一点钱给他，算他欠了我一个人情。将来没准还真能卖他一份。”易玲珑又给张黎开了一个口子，这个美女姐姐脸色顿时柔和了一些。见此情景，易玲珑也不禁狂晕：“果然是商人，都是变脸的高手哦！”

    “对了，那个叫做王二凡的保安上个星期还在楼下镇守大门口呢，今天怎么换到楼上来咱们公司了？”易玲珑好奇地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因为上个星期他把对门公司某个重要客户给拦下了，还跟人狠狠地吵了一架，所以保安公司原本想开除他的。后来周宇星出面说要这个人，咱们这儿也需要个看门的，就请他来我们公司当保安了。”

    “那，为什么不选别人而偏偏选他？”易玲珑不禁问道。

    此话一出，张黎也明显听出这小伙子不喜欢王二凡，哑然失笑地解释道：“第一，我们只是需要一个保安，一般咱们跑业务的都是主动去拜访客户，而不是由客户来我们这里，所以不用担心他再和我们任何客户发生矛盾；第二，因为他刚受过保安公司的处分，正是个压低他工资的好时机――也就是说，他便宜，所以周宇星让他来干事了。”

    这下轮到易玲珑昏迷五分钟了，心里只想到一个念头：“果然是无商不奸，都算计到人骨头里了！”

    电话销售组召开了第一次晨会，主讲人是周宇星。这个冷面猛男始终板着一张面孔毫无表情地讲述着会议内容，即使是一句笑话说出来，往往是过了三五秒钟才有人反映过来，继而哄堂大笑。坐在角落里的易玲珑填写着笔记，对这一切都置若罔闻。

    会后是同事介绍，并编排了每位新人相应的位置。易玲珑被分到了最角落里的那张办公桌前，手边的电话显得老旧残破，值得怀疑这东西还能否打得出电话。不过这不重要，角落里的位置倒是极不显眼，符合易玲珑低调的为人风格（虽然读大学上课时，他总是占取前排最有利的地形抄写笔记，但工作了还是宁愿选择一个不那么起眼的位置默默工作）。

    尽管易玲珑巴不得立马开工来完成定额任务，周宇星却安排了小组长张思嘉继续开会。小易是个脸盲，总是记不住陌生人的面容特征。自己都奇怪为什么读了那么多小说，写了那么多故事，又是怎么记下那么多英雄人物的。难道说是小说人物的名字叫起来更加朗朗上口？

    “喂！那里的帅哥叫易玲珑是吧？”张思嘉打趣地说道，“先把你这两天认识的朋友名字都报一遍吧！”

    易玲珑一边点着人头一边道：“有李晨、张黎、周瑜、陈尚楠……”话及此处忽然卡壳了，因为实在记不住那么多人。

    张思嘉大方地说道：“我叫张思嘉，记不住么？那只要记住《乱世佳人》里的郝思嘉就能记住我。我坐你邻桌，右首处是王冬慧，可都记下了？”

    易玲珑一边默默地记着，跟他隔着一张办公桌的王冬慧朝他优雅地摆了摆手，算是打了招呼。易玲珑木讷地点了点头当做回应，心下不禁暗想：“当时摸底考试成绩超过我的原来就是这个女孩子呀？”

    上午十点钟开工的，手里的名单已然打去了四分之一。口沫横飞的办公室里，一群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外加一个语速缓慢的傻小伙子倒也相映成趣。手边的铁观音喝得差不多见底的时候，周宇星前来大手一挥宣布道：“打多的打少的统统收工，现在是用餐时间！”

    “YEAH！”一阵欢呼声把易玲珑吓了一跳，一口茶险些喷在了周宇星身上。

    那一家小小的盒饭铺布置得异常简陋，一个简易窝棚地下摆着一张八仙桌，上边摆放着七八只四四方方的不锈钢铁盘，里面摆着五花八门的各式菜肴，就连大学时代最喜欢的红烧肉也在其列。易玲珑不禁唏嘘：“不知道价位跟咱们H大学相差几何？”

    要了一荤两素一碗米饭，胖胖的老板娘收了自己七个大洋，不贵也不贱。抱了两只大碗屁颠屁颠地进了简易窝棚旁的餐厅，原本以为可以安安静静地躲进角落里享用廉价套餐的美味，却发现早已英雄无立足之地了――

    四五个民工师父，几个本公司的员工挤在一堆用餐，原本狭窄的用餐屋越发显得拥挤不堪了。角落里还有一只猫，自顾自地打着瞌睡，混不把这群社会地位层次不齐的食客们放在眼里。易玲珑上前逗弄了一下，捋捋猫胡子，那只肥头大耳的大黄猫不耐烦地摆摆爪子，仿佛因为易玲珑打扰了它的好眠而心烦意乱。小伙子笑了笑，把这只贪睡的猫咪扔在一边自顾自地吃饭去了。

    挑了王冬慧身边的位置坐下，宛如老猫身边的小花猫一样乖巧可人。王冬慧推来了一盘萝卜干给易玲珑一起吃，小伙子只挑了一点点，却咔嚓咔嚓地吞下了半碗米饭，惊得一边的王冬慧有点愕然：“喂！玲珑贤弟不会是丐帮弟子吧？”

    易玲珑笑得有点惭愧，赶紧放慢了用餐的步伐。冲王冬慧报以羞赧的一笑算作答复，不一会儿便吃光了碗里的饭菜，溜出用餐房间去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