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拔剑悲风吼，上马行报仇。

    “......报仇向何处，堂堂九衢路。突去季新庭，直入前疑府。回身视剑锷，血渍霜华薄。敢持一片心，为亲摧五岳。五岳即可摧，此心终不灰......”

    镐京二重内城，青鱼坊处。一座极为广大的宅院占据了一坊极大一隅，其内里园林处处，足足有数百倾方圆。仔细一数，竟有楼台三百余处。

    此时，万籁俱静，宵禁的大街上空无一人。时辰已是要到亥时，聂虚全然不知昊天台上变化。着一领五瘟总咒所化玄冥冷魄摄神袍，赤足，披头，散发，犹自朝某处走着。金刚王咒所化一柄金刚王古剑化成一道三寸剑光，在聂虚周身游弋不定。

    只见，聂虚双手仰放下腹前，右手置左手上，两拇指相接，掐宝瓶印隐去身形宝光。脚下似慢实快，一步步从内城扶风园直入季新手下食客所建立的补天园内最中心处补天阁。

    中途看到一白衣人及两青衣侍者，聂虚心意一动，那金刚王剑紫金色剑光便显迹出来，刹那吞吐三次，那三个倒霉鬼须臾间便各自化作一缕魔念直入枉死城去了。随即，聂虚身形一摇，便变作那白衣人人形貌。

    顺着那缕魔念感应，脑海中将其记忆过了一遍。心中念起，随即一笑。“正好将这窝蛇鼠一网打尽...”又将两青衣小厮魔念唤出。依旧便往前而去。

    原来刚好这补天园主自在老人设宴补天阁大殿之内，似是要为季新三百食客安排些什么事物。所以都一起齐聚，聂虚只得赞叹一声，“天助我也，合该我聂虚今夜报此大仇...”

    聂虚所化白衣人到时已经是殿中最末的几人，想来自家化身这人确实本领低微，谁也没把他放在心上，虽然同为补天阁三百食客，但为季新管理这三百人的自在老人请人时却都是按亲疏远近，本领高低所请，聂虚化身这人智计不堪大用，也没什么其他本事，自然没谁把他当回事。

    是故，来的晚一些，只能敬陪末坐，不过那白衣人明显习惯了，聂虚也就不能为意。

    聂虚来时，正有一位座次靠前的散修食客出列，清喝道：“龙王寨龙猛，为自在仙翁表演法术，以祝明日前疑大人大事克尽全功！”

    此时，又见龙猛朝自在老人边上，一个戴金环，面色阴鹜的青年拱手道：“也为江大人贺，祝长生久视，仙福永享！”

    那特意坐在角落里的江绍铨也把阴仄仄的表情一收。轻声道：“龙寨主何必客气，请代我为仙翁贺。我这里有一株海底乱礁中采集的血珊瑚，若是能让仙翁高兴，便赏赐给你。”

    那汉子听了大喜，屈者身子谄笑道：“谢大人赏！”他做出一副滑稽的模样，引得那江绍铨也大笑，旁边陪客的散修中就有人小声道：“江大人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朝堂中第一英杰，更是齐法派少年宗师，实在是修行天才啊！”他旁边那人声音更大：“是啊！听闻江大人如今已经在修行狱铜法体，实在了不起！”

    他两人虽然附耳说话，但弄得声音满殿的人都听得到，在座众人谁听不出来他们的心思？看见那江绍铨也微微露出的一丝得意样子，不知有多少人在心里暗骂一声：“马屁精！”

    就连主座的自在老人也一副开怀慰藉的样子，抚须长笑，探头向左座之上一位三角眼的客卿小声说着什么，显然也在赞扬这位与自己颇有关系的朝堂新贵，这三角眼瘦神尊者一身晦涩魔门法力，与那日大战白幽女颇有几分相似，在座中也算得上有数的高明，聂虚此番来此是为杀人报仇，对这种可能的硬茬，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没想到这瘦神尊者甚是敏锐，忽然抬头看了回来，他法力不比其他，却能看出聂虚几分不凡来。别的不说，这通身的气度，在座之中便无人能比，顿时就有几分兴趣，将聂虚看在眼里，直直盯着。

    不料这眼神却被江绍铨瞧见，心里顿时许多恼怒。心中狠道：“那里来的小子，敢坏我好事！原来这瘦神尊者乃是北方蒙国冰原外北极中土与玄冥元域交汇处大雪山魔门大教北帝圣宗的内门弟子，虽然后来不堪大用未能成就真传，但是其族妹白幽女确是实打实的门内嫡系。只是因为一些由头和季新掺和在了一块。其师乃是北帝宗魔门有数前辈真人王神通的大弟子，今日设宴除了交代明日事由，未尝没有让结交瘦神尊者，求其引荐拜入北帝宗的意思，毕竟离国法家可不是中土夏朝法家，若是被北帝宗收为弟子，一身北帝魔功与狱铜法体阴阳交汇，所得好处一辈子都享用不尽。”

    “这小子年纪轻轻，相貌又好，看瘦神尊者的样子，似乎对他也颇有兴趣。敢坏我大事，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他胸中虽有城府，此时怒极之下也不由露了些颜色。

    场上的龙猛已经表演开来，只见他吐出一片云气，挥手又有许多金甲神人，高冠真仙从袖子里乘龙骑鹤的飞出来，云中顿起一片天宫，有仙人宴饮，天女作舞，其中坐在主座之上天帝打扮那人恰是季新的模样，下手第一个第二个人却是自在老人与江绍铨的样子。

    顿时引得大殿之中喝彩声无数，而聂虚却哭笑不得。

    天外帝君呵一口气，这补天院内人十八辈祖宗都要死绝，不知是何等的胆量，才敢拿此为戏。真是越愚蠢越大胆，即便知道天外界帝君不会作怪，再给季新本人上下十八个胆子也不敢闹的这一出，却在一只比起那些巨头来简直如蝼蚁一般的旁门杂流宴席中看到。

    聂虚竟有种‘只是此事，便不虚此行。’的感觉。

    此时演出已到酣处，龙猛手指一指便飞出一根绳子搭在云宫之中，他攀绳而上，消失在云雾之中，却见云上天宫又有一名和他眉眼一模一样的小人钻出来，先给天帝叩，再给天界各大人叩，得赐了一枚仙桃，从云中飞下来。

    在云雾中一晃，便看见龙猛从云中跳了下来，手捧一颗大桃献上道：“龙猛去天宫中向仙帝求了一颗蟠桃，献给自在仙翁及江大人，祝两位大人，仙福永享！”

    他此言一出，顿时引得四方叫好，连那瘦神尊者也微微一笑。许多人趁机俯齐声喝道：“祝仙翁、大人早证无极，仙福永享！”这些人这般谄媚，却让聂虚显露了出来，只见大殿之上如他这般端坐不动的只有数人，做下的更是只他一个，分外显眼。

    自在老人看了，便有不满，只是念及大事不愿生事，只当看不见，而江绍铨却有些暗恨，隐秘的朝龙猛做了一个眼色。

    龙猛心领神会，突然出声道：“地下的阎王听闻老祖大寿，也有贺礼，容我为老祖取来。”伸手一撒，地上便起黑雾，果真如九地深渊一般，下有一座鬼城，其中牛头马面，阎君天子依稀可见。

    聂虚心中暗道：“真是不作不死，天宫也就罢了，反正你们前十八辈祖宗，后十八辈子孙也绝难出现仙人，他们未必管得到你，可这地府阴世可是迟早要走一遭的，真当阎君是死人不成？”却不想自己也受了无妄之灾，黑雾飞腾之下，竟然将他也笼罩了起来。

    那瘦神尊者刚开始还不以为意，待到黑屋出现以及生出变化时，脸色便有些不快。原来，浮黎世间原本并无地狱，后来有大能感念终生寿终泯灭，于心不忍。以大能开辟浮黎世界之暗面，演化为十八重幽冥地狱。但是地狱开辟了没人管理如何是好？结果这位大能生生把四维寰宇的魔门五方圣宗，十种源流中的魔门老祖拘拿了个遍。充作这无边广大幽冥地狱的管理人物，虽说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但终究也是魔门的一段丑事，如今在他这魔门传人面前弄这茬，终究是再打他脸。

    随后只见其脸色越加难看，聂虚对这些早已看在心里。一看天光还早，也不在意，随那黑雾气幻化，自身阖眸不动。

    那龙猛一见自己废了好大功夫仍旧不能奈何聂虚，当下心内就有些怒气，脸色涨红。当下捶胸三峡，突出一口冷凝黑气，比先前黑雾浓烈了许多。往哪黑雾处一指，只见阴风呼啸，鬼怪现形。做出种种恐怖事、血腥事。

    “住手”，“今日来此共议大事，大家怎可耽于享乐，莫非欺负手中神幡不利？”说罢，手中显出一杆小小白幡，似是白麻布制成，上刻种种神魔符印，魔门秘传禁法。手柄乃是一截晶莹脊椎骨。散发凛凛寒气，周遭顿时结起薄薄冰棱。

    那场中皆是些无知之辈，见此面面相觑，也不知是犯了这瘦神尊者什么忌讳。江绍铨面上越加难看，终于，脑中灵机一闪，终于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当即开口道：“尊者不必生气，龙寨主并非有意冒犯圣门前辈，还请将手中法物收起。我前几日井中得了一枚寒玉，尚未觅得真主，尊者稍待，等我差人取来给尊者赔罪”

    “哼，也罢”，当即手中小幡一摇，场中又是宛若之前，只是那不住打寒战的龙寨主才让大家知道事情真实不虚发生过。聂虚依旧角落阖眸而坐，万事不关心。

    见此，大家也没了什么兴致，那自在老人也是如此。开口道：“明日清明大祭，前疑大人交代了许多事情，到时天坛处会有许多变化，我等到时各施法力护住镐京...”

    众人更加摸不着头脑，还未等说完，纷纷议论纷纷，叽叽喳喳。的确，镐京城身处中土，有人道法网庇护，修士任你斗法如何，一天之后山河大地万里乾坤都会被人道法网修复。怎会有护住一说...聂虚听闻此话时心内也是一突，没来由的心烦气乱。

    当下看了下时辰，拂衣而起。正对众人“不知各位可说够了？”语气冷漠，话语森然。

    众人虽然是不入流的修士，这是也知道不对，再一对比平日聂虚所化之人事情，当即知道此人早已不是本人。

    “何人敢在补天院内放...”

    “我是谁？这位道友去问幽冥大帝吧！”只见须臾间，一道紫金毫光一闪，那出言大喝之人头颅便跌落在地。

    聂虚把袍袖一抖，一座巴掌大的城池模子便飞将出来，滴溜溜旋转，化作斗大，生出一轮黑光，当即把整个大殿罩住。众人放肆凝固于琥珀之内。只见那城池悬浮半空，里面的九州形象、山河城郭大气巍峨，细看之下，竟隐隐可见画中江河奔流，风起云动，山中草木荣苦，走兽飞禽，人天大众，往来无数，城郭人民，纷纷如蚁。

    只见聂虚倏的掌心发雷，震动城池，但见城池内风雷齐动，雷云凝聚，九州大地电闪雷轰，城中山崩地裂，血雨如注，滚滚狂雷夹杂着无数细小的悲号惨叫之声，一时间九州城池化作地狱景。

    原本飞潜动植，普天生灵具是现出原形。从城中溢出，个个都有丈许大高下。往哪场中三百人灵台一钻。当即那些人身后便具是显出恶鬼、骨骸、邪兽、修罗等狰狞鬼神虚影，咆哮虚空。又有几人，那秘魔咒令无法钻进去。只得各自露出展露自身白骨相、龙蛇相、厉鬼相、魔头相、恶兽相等神魔本相，把手中刀叉剑戟，獠牙利爪往哪几人攻去。顷刻，依旧徒劳无功，那些鬼神当即也不再攻打，而是倒过头来互相啖食，厮杀不休。

    聂虚见状，也不以为意，手朝那枉死城一朝，依旧化为巴掌大，落入自己袖中。只是原本殿内满满当当的几百人，只余下那几个死死苦撑之人。其中自在老人、江绍铨、瘦神尊者自不必说，竟还有几人也能苦苦相持。

    只见此时，聂虚慢慢从袖中拿出一物。洁白无瑕，方圆四寸,宝光闪烁,镌刻着五龙交扭的纹样，手艺巧夺天工，但却旁缺一角，补上了黄金。正面刻有法家大圣李斯所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轻置于身前虚空三寸。

    随后手结剑指和道指，步罡踏斗，口中念咒“唵发吒发吒吽，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 三魂早降，七魄来临，河边野处，庙宇村庄， 宫廷牢狱，坟墓山林，虚惊怪异，失落真魂，今请山神，游路将军，当方土地，家宅灶君，吾进差役，着意收寻，收魂附体，帮起精神，天门开，地门开，千里童子送魂来，失魂者聂永年...... 奉请先天丈人普摄众幽魂，急急如律令。”

    竟是聂虚以害了自家满门的和氏璧为引，以《青帝长生策》召魂引魄。只闻微风拂过，然聂虚就算以法眼观瞧周遭仍无任何动静。当下怆然，也不再掩饰身形。只见玄冥冷魄摄神袍散发森然寒气，赤足离地虚浮一寸，手提紫金金刚王剑，步步往前，脚下自然生出一朵尺大莲花托住身形，刑神戈化成一道三寸白光，在聂虚周身游弋不定，铮然有声。